楼徙(停更版)

大黄小叶，架空养成。

前篇见归档。

32

叶修九点半就上了床，认识的晚相处的少，他对喻文州总不比和魏琛熟悉，多少还有点客套和生疏在里面，所以喻文州一说要他上床去睡觉，叶修也就乖乖照办。结果就是他在床上默不作声的竖着耳朵听动静，外面客厅里聊天的两个人顾及他在睡觉还刻意放轻了声音，饶是如此也挡不住距离近门板薄，断断续续的听出大概，关键词更是一字不漏的传达到位了。

但折腾了一下午，说不困是假的，盼着黄少天回来的那股鸡血劲过了十一点就有点撑不住，这会儿被黄少天给弄醒过来，小眼睛都熬的红通通的，活像只白毛兔子。当然黄少天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大一小，两只兔子，其中小兔子躺着压乱了头发，一只手被石膏裹着，绷带吊着，在脖子附近勒出半圈红印子，骨头都错位了怎么可能不疼，喻文州还嘱咐说是医生开了止疼片，还给了黄少天让他放着。这副模样被黄少天看在眼里，让他愈发觉得自己去G市跑的这一趟纯属有病，一来一回压根就没什么好事，加上他家小朋友被人打了这回事，用个不恰当的比喻，都称得上“赔了夫人又折兵”。

大兔子端着那截石膏研究了半天，屈起手指头敲了敲听响，指甲抠了几下之后还问，“我看电视上演的，这上面能拿马克笔画画，要不我也给你画一个？”他这么说着，看似随口，其实心里还真事儿似的想了一下真拿笔的时候要画什么，大概就是画两个小人，一大一小，画个太阳，画点绿草。想到这儿他自己又先笑了，叶修看在眼里，一直悬在喉咙口的小心脏也跟着落了地，会这样笑的黄少天才是他熟悉的那一个黄少天，眼角有点微微的下垂，脸颊两边有对不浅不深的酒窝，他这一刻确信黄少天没生他的气，可还有点别的什么在对方的眼睛里，这一点叶修是说不清的。

黄少天像是撸街边的野猫野狗一样的把叶修揉来搓去忙活了几分钟，最后一看表，叶修以为他要关灯睡觉了，没想到这位只是随便打了个呵欠，却拍了拍叶修的肩膀，“困不困啊？”他问。

叶修下意识的摇摇头，答说不困。这话是实话，黄少天回来，坐在他面前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这个事实只让他觉得兴奋，以及兴奋下掩藏着的对黄少天离开缘由不清不楚这一事实诱发的担忧。他不知道黄少天打算干什么，正要问，结果看到黄少天眼睛一亮，翻身就往床底下蹦，再一抬头已经蹲在了地板上摊开的行李箱旁边，“不困正好，本来想明天拿给你，不如就现在吧。”叶修坐在床上看黄少天在行李箱里翻找东西，他挪开一叠衣服，从底下拿出两个盒子，长方形的盒子，一个看样子是空的，被他随手丢到一旁，另外一个是有东西的，被放在叶修的眼前。

“估计你自己拆有点费劲，我帮你打开吧。”黄少天颇为兴致勃勃的举起盒子晃了晃，然后三下两下的拆开。当然就算不打开盒子的包装也足以告诉叶修里面装的是什么，看到实物的时候更是坐实了他的猜测和惊讶，黄少天递给他的赫然是当初刘朗准备用来“贿赂”他的那个新款手机，只不过同款不同色，崭新的机壳和在按下开关键后倏地亮起的屏幕，都将叶修惊讶的表情衬得更清晰了几分。

“喜欢不喜欢？”黄少天手掌一翻，把开了机的新手机塞到叶修好端端的那只手里。这是叶修的第一个手机，他不怎么熟悉，手指悬在半空中也不知道要按哪里才好，半晌才愣愣的抬头对着黄少天说道：“这个不是很贵么？”

黄少天一愣，旋即好像恨铁不成钢似的在叶修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你怎么就和别人家孩子不一样呢？收到这种礼物还不高兴一下，第一句就问价钱。”叶修被他拍的头往下沉了一下，这让他在这个瞬间里得以看见先前正好被黄少天掀起的被子盖住，这会儿露出来半截的黄少天的手机，也是崭新的，和刘朗那天拿出来的一模一样，是这款机子的另一个颜色。黄少天顺着叶修的目光往自己手边看，于是两个手机被摆在了一起，静静的躺在床单上。

“我买的时候说再要一个白色的，专卖店的店员还问我是不是要送给女朋友。”黄少天笑了笑，伸出两只手端起叶修的脸又揉了几下，叶修的脸都被他揉的变了形，他竭力掩饰自己眼底的困惑，可实在盛的太满了，有点兜不住。黄少天和他是亲密没错，可这种哄小孩的动作黄少天这几年里，除了是喝醉了回家之外，已经很少做了。叶修总觉得黄少天哪里不对劲，就好像，就好像他也和自己一样，觉得他们之间会分开会别离，会没有办法继续相依为命一样。

他想要黄少天说点什么，他耐心的等着。他看着黄少天的神情，执着的笃信他一定会开口，黄少天坐在那里，虽然在动却浑似一尊身后拖出长长阴影的雕像，所有认识黄少天的人都说他开朗健谈，却只有最亲近的人知道黄少天沉默时的杀伤力。

黄少天的一席话说的没头没尾，叶修握着那个手机，直到外壳都被体温裹得发热。

“我才走了没有两天，你就把自己搞成残疾人了，我要是走更久，你该怎么办啊？”黄少天看着叶修，看了一会儿，他又移开了视线，瞥向了某个无人无物的虚空一点，“我妈给了我一点钱，不对，应该说是给了我一笔钱，不过我最后只拿了这些。一张卡和几千现金，现金放在一个红包里，红包是她从包里翻出来的，还印着保险公司的广告词。她起初让我跟她去美国，她嫁的那个老外也在，意外的对她很好，说带我出去，如果我还想读书他们可以供我，不想读也可以，做个小生意，找个工作，怎么都行。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回来么？据说是我妈嫁给这个老外以后一直没生孩子，是男方的问题，熬了这些年，突然爱心泛滥，说回中国领养一个吧，前两年就回来领养了一个小姑娘。后来福利院搞什么寻亲活动，说要给这批孤儿找亲生父母，我妈和她家老外就带着小姑娘回来了，可能是被什么煽情宣传片洗脑了吧，突然就想起我这个便宜儿子来了。”

“她跟我解释，说一直以为我跟着我爸生活，直到她联系我爸知道我人不在G市很多年，才辗转找到了我现在的手机号。我第一反应就是不想见她，转念一想，终归是养育之恩一场，见一面也是个了断。我也见到他们领养的小姑娘了，没有残疾，很健康，也挺漂亮的，我问她你这是打算凑个儿女双全？她说她觉得对不起我，想补偿一下。”

黄少天说到这里哽了一下，叶修看见他吸了口气，吐出来的时候肩膀往下一沉。

“我拒绝了她以后她就把卡和钱拿出来了，我能说什么呢？她是我亲妈，果然是了解我，知道我不可能答应跟她走，一早就准备好了物质补偿。我最后拿走了现金，想说不拿白不拿是不是，从此尘归尘，土归土，桥归桥，路归路。我最后临走前对她说，让她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吧。”

尘归尘，土归土，桥归桥，路归路。这十二个字从黄少天的嘴里吐出来，没说一个字，他整个人都好像往下沉了三分，故事的结局狗血而荒诞，黄少天从他母亲住的宾馆出来搭车返程，下车的时候手机掉出口袋滚到了车轮底下，他转手拔了卡扔了手机，进了路边的手机卖场买了一对新的。老人家说捡来的钱不能留着，要赶紧花掉散掉，否则会招来霉运晦气，黄少天拿着手机出了门，把空荡荡的红包撕碎了扔进了垃圾桶。

“反正她这辈子对我做的事情，也就差不多只有把我生下来而已。”儿子肖母，黄少天和叶修一样，即使心里对母亲这个字眼怀揣了一百万分的怀疑和抗拒，也会在自己身上看到流转往复的，光阴刻下的那个女人的影子。了断需要一个契机，活着有活着的办法，死去有死去的办法，人和人之间的联系可以有多坚固就可以有多脆弱，他们不争不抢，不疾不徐，轻飘飘的松了手，转身没进踽踽独行的红尘里。

好在彼此相遇。

“疼不疼？”黄少天讲完了故事，夜已经很深了，他好似终于抛掉了留置无用弃之可惜的行李，轻轻快快的，拍拍被窝准备睡觉。叶修躺下来正好挨在黄少天身边，床不是很宽敞，他们的距离有点近。黄少天特意换到另一边免得压到叶修的胳膊，他摸了摸石膏壳子，声音里带了点倦意的问道。

叶修翻了个身，他躺的靠下，看黄少天要微微仰着头，黄少天看上去更瘦了，下巴尖尖的，是一道锋凌的轮廓。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小声的说：“……疼。”

黄少天半闭的眼睛因此睁开了，他轻轻的勾着唇角，把叶修往自己怀里捞了一下，“疼就对了”，他拍灭了床头灯，把刚刚伸出被子的手又放了回来，搭在叶修的肩上，“疼就是要你记住这滋味，下一次就没这么疼了。”

因为人活一世，原本就是很疼的。

叶修伸出手攥住了黄少天睡衣的一个角，这句话像是一条鱼，摇着尾巴，随之落进了他的梦里。

作者有话讲：

……为什么会有这个突发掉落呢！（说好的周更呢？！）

因为收到了音神的周边太开心啦QAQ

刚刚忘记发了，关电脑想起来于是我又开了一次电脑……（我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