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邱乔】《一枝春》（四）
武侠paro。
叶黄打酱油。
四
邱非觉得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自己的名字了。
他在魔教众人口中一直都是“那个小鬼”。这个称呼是叶秋叫起来的，那时候他已经继承了教主之位，有回离开西海到中原办事，回来的路上捡了邱非回来。那年月倭寇闹得厉害，边境并不平定，很多地方兵荒马乱。邱非家住的村子被乱兵所屠，他躲在一个枯井里两天两夜，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叶秋是如何发现井中有人的。捡回来的时候邱非五岁，头大身子小，连年战乱里从没怎么吃饱过。后来被叶修带回西海，反而疯长了一通，眼看都要比他们教主高了。邱非自然是他的本名，可他也挺喜欢叶秋叫自己小鬼，觉得亲切，至于旁的人，纯粹是懒得记住，或者是有意的略去。
魔教是个很松散的组织，原因是这里的人和人之间并不像其它寻常门派，有所谓的同门情谊。魔教是个避祸的地方，在别处混不下去的，惹了麻烦的，被仇家追杀的，如此种种，在这里烩成了一锅五毒俱全。邱非是叶秋捡回来的，是个意外，至于叶秋，邱非知道他也是某一年突然出现在了西海，过往的事情谁也不知道，这里的人彼此唯一的默契就是不提过去。
叶秋来的那年不凑巧，老教主死了，死的不清不楚，八成是被人杀了。于是教中一如既往的大乱，叶秋是个面生的，很多人想拿他立威，叶秋被迫出手，一路打下去，未逢敌手，于是就成了新一任教主。邱非一直被他带在身边，学武功，学认字，学念书，叶秋的武功自然厉害，说不出师承派别，像他的武器千机伞一样变幻无穷，邱非学了十年，也自认只学到了皮毛。叶秋对他倾囊相授，却不许他与自己师徒相称。他说一旦有了这些，便有了门户之见，还平白多了许多迂腐的规矩，不要也罢。
是以邱非这个名字始终活在他单薄久远的记忆里，说出来也无妨，没人查的到底细。
乔一帆比料想中的更容易的得到了答案，他惊讶了很短的一瞬，继而默默记下这个名字，解开了束住邱非四肢的布条。邱非勉强动了动手脚，语气依然颇为不善，“现在不怕我杀你了？”
乔一帆倒是回的直截了当，“你杀不了我。”
邱非望着说出这句话的乔一帆，觉得这个人有些特别。这句本该有点狂妄的话，在乔一帆的口中特别的普通，好像他是真的没有借此标榜自己，只是在陈述因为你受伤了所以打不过我的一个事实而已。邱非在西海见多了不可一世的怪人，乔一帆就像是他成长过程中遇见的第一个异数。
他想及此，那股满腔敌意的气焰不免弱了几分。可他仍然对中原的名门正派保留着先天的敌意，那是在西海浸淫多年根深蒂固的认知，很难一朝拔除。
邱非忍不住问：“你究竟为何要救我？是为了你们口中的行侠仗义？可行侠仗义不该是扶贫济弱吗？”
乔一帆认真的回答，“我今年十七，第一次独自出门派四处游历，江湖路远，武林之大，我只窥见一角。我只是觉得你比我年纪还小，无论你从哪里来，都不该就这么死了。”说完他看了看自己的剑，“我的武功并不厉害，甚至还输给了自己的师弟，我看得出我师父对我很失望，可我明知自己已经尽力了。来这里之前我偶遇一个前辈，他说练武境界几重，不以年龄资历为限，需得自己体悟。我还没有悟出来什么，所以能不能救得了你，会不会连我自己也搭进去，我也不知道。”
这席话实则已经发散开去，乔一帆自觉说了一时不察说了太多心事，有些赧然。没注意到邱非因为自己的其中一句而神色一变，话音刚落，就听邱非颇为急切的问道：“你说，练武境界之说是你偶遇之人所讲吗？你可知他姓甚名谁？”
乔一帆略略皱眉，他不想为叶前辈多惹麻烦，然而看邱非的神情，对方应该不是他的仇家。乔一帆顿了一顿，迟疑答道：“他……姓叶。”
此句一出，邱非险些直接从床上坐起来，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牵动着伤口，整个人狠狠一晃，旋即又跌了回去。乔一帆想要伸手去扶，结果最终扑了个空。他刚欲伸手替邱非检查伤口是否裂开，邱非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之大，让乔一帆浑身一震。
“他可是叫叶秋？”
乔一帆摇摇头，“那前辈自称姓叶名修，不是秋。”
邱非的眼神刹那间暗下去，乔一帆看他的神情，心没来由的跳了两下，又补充了一句，“你口中的叶秋，是你来中原要寻的人吗？”
教主与自己不同，他当年避祸西海，说不定在中原有什么未竟的麻烦。邱非不敢贸然说出叶秋的身份，可不知是否是过于动摇的神态出卖了他的想法，乔一帆猜到似的，想了片刻，补充了一句，“叶修和叶秋，只差一字，未免太巧了。不过这位姓叶的前辈有一处很是特别，说不定与你要找的人有渊源。”
乔一帆说道：“他的武器，是一柄伞。”
千机伞因为是魔教所持，不在中原武林兵器谱之列，而且以其巧夺天工变幻莫测，世上绝无第二。
“他现下在何处？”邱非抱着突然生出的希望，又怕乔一帆和不知到底是叶秋还是叶修，仅仅是擦肩而过。
“在江南杭州府，那里有个兴欣酒楼。”见邱非面露狐疑，乔一帆解释道：“虽托名酒楼，其实那里的老板娘是个顶有手段的人物，走江湖的都知道兴欣什么都买得到。你可以买兵器，买毒药，买情报，甚至买人名。不少江湖散侠若苦于生计，都会去帮老板娘做事。”
说完之后，乔一帆抿了抿嘴，“其实我这趟来岭南，也是帮老板娘跑腿，叶前辈似乎还和蓝雨一门中人是旧识，所以我也有话要传回去，这一路原本也是要回兴欣的。”
他始终坐在榻边，离邱非不远，少年的五官表情都看的清晰。他见邱非似是松了口气，整个人一垮，像是一桩心事终于落到了实处。可下一秒又因为动摇的心神牵动了内伤发作，少年捂住胸口一阵猛咳，胡乱借力之中抓住了乔一帆的衣袖，咳出一口血来。
乔一帆见那血色暗沉，知道这便是邱非肺中淤血，咳出来反而是好事。他起身接了杯水，递给邱非漱口，又拿过一旁的毛巾替他擦了擦沾染的血迹。
邱非脱力，又躺了回去，长久以来积累的疲倦在紧绷的神智松懈之后席卷而来，他很快就连眼皮都撑不开，就在感觉自己将要昏睡过去之前，他扯了扯乔一帆的衣袖，“你睡哪里？”
这里虽是上房，可也只有一张床，乔一帆一早做好了今晚和衣坐着歇一晚的准备，也免得有人偷袭，他们陷于被动。可这个问题邱非问出来，乔一帆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离天亮也没几个时辰了，不必管我的。”
邱非轻咳了两声，说道：“这里是城中，人来人往，他们不敢出手。魔教中人，到底都是见不得光的。”
乔一帆自然不知这一层，听到之后，也放心下来，知道起码这晚可以安稳度过了。
他正打算研究一下，能不能用几张椅子拼张床出来，就见邱非指了指自己的里侧一半空着的床铺，“你要不要上来？”
TBC.